朝贡贸易见证长城内外战与和

张家口明长城遗址。 资料图。

　　■记者 武雅楠 史料提供人 刘振瑛

　　茶马互市下的暗潮涌动

　　茶，生长于我国中南部，是我国的传统作物。由于它具有消食生津、溶解脂肪的功效，所以也是以肉食为主民族地域的生活必需品。

　　在我国封建社会，马匹既是一种交通运输工具，又是一种必要的军事装备。以明代为例，常态情况下直接用于边境防御的马匹将近40万匹，而常规军队、民间生产以及通信用马约有80多万匹，所以明王朝非常重视马政。

　　茶马互市是我国历史上农耕民族与游牧民族间的一种传统的由政府主持的以茶易马或以马换布帛、丝绸的贸易活动，也是古代中原地区与西北少数民族地区商业贸易的主要形式。

　　茶马贸易或茶马互市的主角，就是茶和马。直白地讲，就是茶叶与马匹互相交换的贸易。

　　谈起发生在张家口茶马互市的历史，还要从草原的蒙古部族说起。1368年，元人退居漠北。此后，明王朝与蒙古部族围绕着长城的战战和和延续了几百年。而张家口，也就是历史上的宣大边一带，就成为了战争与和平的焦点地域。

　　茶马贸易作为一种交换，自由、公平、合理应该是交换双方的最基本愿望。可是，对于张家口的茶马贸易来讲，却是用战争、鲜血和生命换来的一场场政治游戏。

　　充满政治色彩的朝贡贸易

　　明代中前期，明王朝与北元政权的茶马互市贸易，以朝贡贸易的形式出现。朝贡贸易是一种不对等的贸易。朝贡贸易中，双方的货物比价，完全不遵照价值规律，不进行等价交换。你给我一匹马，我就还你价值两匹马的商品，这就叫做“薄来厚往”。当然，这种贸易是有限制的贸易，诸如铁器等能够用于战争的东西是绝对不给你的。朝贡贸易是明王朝的一种绥靖政策，是明王朝安抚、笼络北元政权的手段，其政治意义远远大于商业意义。

　　明代中前期，统一了漠南蒙古各部的达延汗与明王朝通贡互市，贡道由大同、张家口一线入居庸关。当时，张家口一带是朝贡商队进京的主要通道。《万全县志》记载，张家口东太平山崖壁上的“蒙海朝宗”石刻，就是朝贡贸易留下的记忆。

　　通贡互市，使长城沿线人民的生活基本安宁。可是,和平共处的局面没有维持多久就被打乱了。正德十二年(1517年)，达延汗去世，其子孙们相互争斗，一些蒙古部落不断侵扰边境，多次进入长城内抢掠杀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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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汉家御虏无奇策，岁岁烧荒出塞北

　　与历代中原王朝一样，明王朝最大的敌人，是纵横广漠大地的游牧民族，称之为“北虏”。“烧荒”，一直是中原王朝对漠北游牧民族采取的一种火攻战术。到了明王朝，“烧荒”乃作为一种防御“北虏”的基本军事策略，大规模、持续性地实施。那么，什么是“烧荒”呢?就是每年秋天明王朝都要派兵出长城，到沿边的草原大面积放火燃烧秋草，烧毁原野上的植被，使过往的马匹无草可吃，以此断绝蒙古骑兵进入长城一带的饲草，这种行动被称为“烧荒”。在草原上放火“烧荒”,颇有些我们在抗日战争时期对日伪军实行坚壁清野行动的意思。

　　如正统七年十一月锦衣卫指挥佥事王瑛言，“御虏莫善于烧荒，盖虏之所恃者马，马之所恃者草。近年烧荒，远者不过百里，近者五六十里，虏马来侵，半日可至。乞勅边将遇秋深、率兵约日，同出数百里外纵火焚烧，使虏马无水草可恃。如此，则在我虽有一时之劳，而一冬坐卧可安矣”。王瑛把“烧荒”的目的及效果说的很清楚了。

　　明代，宣化叫宣府，大同叫大同府。府见府，三百五。宣府至大同府之间的这三百五十里长城叫做宣大边，宣大边最高军事长官叫宣大总督，总督的办公地点设在宣府。长城沿线的一切军事行动，都由宣大总督指挥。因此，宣府镇也就成为了宣大边驻军的司令部。

　　具体到每年的“烧荒”行动，也自然是由宣府调度的。曾任宣府巡抚、宣大总督的方逢时站在一个政治家的高度，写过一首描述“烧荒”的诗。诗中，他总结、分析了明朝中后期宣化府的边塞形势，并对“烧荒”行动提出了自己的看法。诗云：“汉家御虏无奇策，岁岁烧荒出塞北。大碛平川绝鸟飞，茫茫龙廷暮云黑。秋风萧萧边草黄，胡儿牧马乘秋凉。将军令下促烧草，衔枚夜发何仓皇。边头路尽迷行迹，黄狐赤兔如人立。阴崖举火各因风，烈焰夜照阴山红。山头突骑飞流矢，几人还向火中死。白骨成灰散不收，恸绝胡天作冤鬼。东风吹绿旧根荑，乾坤回首又春归。惟有游魂归不得，年年空逐野烟飞。”

　　绝贡政策引烽火难绝

　　明代嘉靖年间对蒙古人的“绝贡”政策，其实是一种战略被动，是怯弱的表现。

　　519年，达延汗的孙子阿勒坦继承了汗位，称阿勒坦汗，也称作俺答汗。因为俺答汗部族的人毛发偏黄，时人称之为“黄毛靼鞑”，又因为他们夏天常常翻穿皮袄，故也有“皮袄靼鞑”之称。

　　俺答汗上台后，仍然希望与明王朝进行贡市。他在《贡表》中述说：“臣等生齿日多，衣服缺少，……各边不许开市，衣用全无，毡裘不耐夏热，缎布难得。……近年各边时常调兵出捣，杀虏家口，赶夺马匹，边外野草尽烧，冬春人畜难过。”可是，明世宗却推行“绝贡”政策。所谓“绝贡”，就是断绝朝贡贸易，就是断绝经济交往，就是老死不相往来。

　　朝贡贸易中断后，蒙古部族人民的生活更加贫困，许多牧民连最起码的生活保障也没有了，矛盾的极点就是战争。《万历武功录》记载：“嘉靖十年(1531年)虏……西渡套河。……拥十万余骑，至延绥，声言入贡买卖……。”俺答汗挥师十万，越过黄河，直逼延绥。一路上，十万大军摧城拔寨，烧杀抢掠。

　　十年后，俺答部再次兴兵。《世宗本纪一》是这样记载的，嘉靖二十年，也就是公元1541年的秋天，俺答部派遣使臣来到长城下，请求开市交易。明王朝不但不答应，还扬言要悬赏俺答汗的首级。于是，俺答汗率领大军越过长城，杀掠长城内人丁数以万计。

　　俺答汗终究是一位政治家。第二年五月，他又派特使石天爵到大同请求通贡开市。结果，大同巡抚龙大有又把俺答汗的特使抓了起来。随即，龙大有将逮捕石天爵的事件报告给了朝廷。

　　《明史》、《鞑靼传》中这样记载说：龙大有将石天爵押至北京，哄骗皇上说是他龙大有用计擒获的一名间谍。龙大有撒了个弥天大谎，世宗皇帝却稀里糊涂信以为真，竟然一高兴晋升龙大有为兵部侍郎，那些把石天爵押解到北京的数十名军士也个个得到了奖赏。过去说，两国交战，不杀来使。石天爵是俺答汗的使者，竟然被龙大有押解到京城，自然不服。不服就要抗争，世宗皇帝却因为石天爵的抗争，判决他凌迟极刑。

　　生存还是死亡，这是一个部族始终面临的问题;战争还是求和，这是历史推动的抉择。长城，见证了烽火硝烟，见证了太平昌盛，分久必合，合久必分，循环不止。张家口的金融就在这分分合合中起伏不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