妇女节特辑｜英逝女诗人张润梅诗选:疼是落在骨头上的雪

“60后“的张润梅女士没能度过今年的“三八“节。2月25日中午，农民作家张润梅文学创作研讨会在张家口市怀安县召开。会后，与文友到家中探望张润梅，她自述预感自己活不过三天。昨天（3月7日）傍晚，正成兄在微信群里发布消息：张润梅女士仙逝。张润梅的生命比自己预感的大限延长了八天。 

　　“张润梅是张家口市怀安县地地道道的农民，她从小跟随父亲在家务农，以种地为生，曾经为生活所迫，下过煤窑，搞过养殖。她只读了三年书，凭借一本《现代汉语词典》，练习写作。她24岁开始创作，28岁发表作品。她写作诗歌、散文、小说作品一百多万字。” 

　　这是3月8日一早，河北北方学院文学院教授、张家口市作家协会副主席吴凤翔在他的公众号《塞外诗语》发出的纪念文字。

　　张润梅曾经写到：生命是一个美丽的词，但它的美被琐碎的日常生活掩盖着。为了纪念这个执着于文字，不苟且于现实，追求永恒精神的美丽生命，我们特意编选了她的一组诗，以及行空为她写的两篇序文。

　　【诗歌选编】

　　1.影 子

　　在我的心里 有一个影子

　　或好或坏跟随着我

　　我无法将他移出

　　也无法拯救我自己

　　心灵的炼狱

　　承受着巨大的痛苦

　　梦的残留 沧桑了岁月

　　那片被炽热宠爱的深情

　　成了永久的记忆

　　温婉的叹息 拨弄着丝弦

　　韵味悠长 缠绵共枕

　　我明知曾有的一切都已停滞在冬的脚步

　　章节陷入寒流

　　真诚与善意被心碎吞噬

　　可我仍难越过

　　灵魂的摆渡 苍白无力

　　心与影子的碰撞

　　在无声中哀怨泣诉

　　憔悴了日月

　　伤痛清洗着每一根神经

　　穿越了生命之径的深邃处，

　　我无法走出

　　影子伴着往事 在我生活的分针上旋转，

　　每时每刻

　　2.不想走失

　　在我的心里

　　我习惯了你的存在

　　习惯了与你分享我的酸甜苦辣

　　尽管你离我很远

　　我总想把心事说给你

　　我不想从你的世界走失

　　你带走的阳光

　　不过是让我的心裂开了最深的缝隙

　　我追着你的影子跋涉

　　就像是一个疲惫的保镖

　　虔诚守职

　　3.一只离群的羊

　　你走了

　　我们的约定 成了白卷

　　你离开了群体

　　离开了我

　　那些在别人嘴里传说的故事

　　成了永远的迷

　　孤影淡月

　　你成了星系的一部分

　　斟满思与痛的杯

　　成了我的醉

　　我在尘世中眺望

　　守护着梦的扉页

　　用微笑蘸着泪水写下了心念

　　一颗千疮百孔的心

　　停留在向往的轨迹

　　吻湿了无数个痛痛的夜

　　你是一只离群的羊

　　孤傲是你的诗行

　　4.疼是落在骨头上的雪

　　你流星般地逝去

　　让我撕心裂肺

　　我不能释怀

　　在漫而长的人生之旅

　　我融入在思你的长夜

　　你的音容笑貌

　　撩拨着我

　　多少年过去

　　什么都变了

　　唯有思你的痛 就像盖在我骨上的雪

　　5.无奈的乡愁

　　秋风 扯着我的衣襟

　　将我的灵魂 摆渡远方

　　青黛难挽落日美

　　邂逅的情

　　渐渐远去

　　留下两小无猜

　　我眺望

　　从故土飘来的云

　　围拢密集

　　携着一网的乡愁

　　那片飘香诱惑的韵味

　　让我的视野涌浪

　　怡心苍凉 仍让我心驰神往

　　用锄头蘸着体液抒写的亲人

　　都贴上夕阳的标签

　　用艰辛 馈赠一抹霓虹

　　一双双打满老茧的手

　　仍在做着一个个濡甜的梦

　　白色的海洋疯狂追逐

　　翻滚的云层以各种形态

　　驰骋天宇 华丽 傲气

　　母唤穿透云层

　　回旋耳际

　　我望楼兴叹

　　将晶莹的泪珠

　　回馈云端 回馈母爱

　　6.我

　　将灵魂囚禁孤独

　　在文字中寻觅

　　笔触 跨越了时空的壁垒

　　7.无 题

　　一辆辆小车 驰过霓虹

　　穿梭在大街上

　　月光 灯光 相互对峙

　　夜风里 枝头梳理着长长的发丝

　　我躲在城市的一角

　　在啃食着残缺的孤独

　　一帘清风吹皱墨花

　　心事在墨下横渡 流淌

　　抓一把凋零薄凉的词藻

　　植入念想

　　潮湿的心

　　摇曳着那段幻梦的故事

　　在回味里寻找

　　很多故事都是在茫然中结束

　　回放的章节 痛楚

　　我试图 润几粒文字

　　却再也找不到造梦的星光……

　　（诗歌均选自张润梅的作品集《摇曳的生命》）

【延伸阅读】

一情难说

———张润梅长篇小说《白云》序

○行空

　　那天一大早，润梅坐跑村面包车从村里来到县城柴沟堡，在车站等我。一袋子粉条，一袋子豆腐皮和油炸豆腐，一个核桃奶饮料纸箱子，打包很严实，胶带封裹，里面是四十多万字的小说手稿。“兄弟，可要保管好，一辈子的心血，我就是贷款，也要印成书”。

　　这部小说，出自一位农村妇女，至今还是以种地为生，八十多亩地的农活儿，四十多万字的小说，白天农耕，夜晚笔耕，一笔一划，一字一纸，又几易其稿，十几年如一日，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润梅出生在怀安县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为了照顾带病的母亲，没有上过几天学，再加上家境贫寒，早早地就嫁了人。她酷爱文字，全靠自学，《新华字典》和《现代汉语词典》翻成了一堆烂纸。上世纪八十年代开始就陆续在《人民日报》等各类报刊杂志发表小说诗歌散文等文学作品。

　　因为文学，我与润梅二十多年前就认识，后来各自谋生就没有太多联系，也没有听说她关于写作的事情了，以为她已经放弃了文学创作。

　　去年冬天，偶然的机会我加了她的微信，我们又联系上了，并到村里看望了她，才知道，前些年，她曾因家境所迫，跟随丈夫到山西大同某煤矿赶马车、下煤窑。还抚养成人三个孩子。才知道她一直没有停止创作，并正在完成一部长篇小说。

　　这部小说的主人公就是与她在矿区一起生活和干活儿的白云，白云和她，是矿区唯有的两名女性。

　　白云，也出生于贫困山村，与润梅有着相似的出生和经历，比润梅还苦。如果说美丽和善良是女人的资本和幸运，而不幸和灾难也是从美丽和善良开始的。白云，有着天仙的美貌，人见人爱，即使是同性见了也喜爱。但是，这样的女子如果生错了年代，生错了地方，生错了家庭，那就会成为一种最大的不幸。

　　小小年纪开始，经历了两次倒霉的婚姻。小叔子方伟，同情理解照顾她，心中也暗恋她，在帮她盖房子时，被坍塌的椽檩压死。从素昧相识到兄妹相称，用自己身体试针给她针灸，让她站重新起来走路，爱而不能在一起的白浩天。初恋情人高峰，当她被报复的人举起来要摔到地上的瞬间，高峰用身体接护她，头部磕在了一块儿石头上，不幸去世。精心照顾她生活，使她从精神失常回复为正常人，最后抱着她的遗体跳崖殉情的包工头小展……

　　所有这些都是真人真事，也就是十几年前的事，有的当事人和主人公的直接人都还在世。现实就是小说，小说就是现实，离读者不远。读这部小说，更有一种临近感，好像是昨天的事，身边的人。

　　这部小说，是润梅的心血，也是对白云的一份交代，对于哪些为爱而生，为爱而死的人，小说的出版无疑是一个安慰和祭奠。

　　万物穷理，一情难说。看完这部小说，我们会相信，真情自在，爱情永远。只是在哪些年、哪些普通人当中，能有这样的情感，是多么的难得啊！惊天地，泣鬼神，直教人生死相许。

　　美丽没有错，爱没有错，感情没有错，但结果全是错的，到底那儿出了错?一部小说成为了一个故事，但她有着强烈的现实意义，也是一个时代、一些人生活的缩影和写照。由一个几乎没有受过学校教育的农村妇女来完成，本身也具有传奇色彩和不可思议。小说略带北方语言习惯，平实流畅，部分情节传奇而神秘，感情至人，如泣如诉。

　　润梅让我写个序，其实我没有资格写这个序，只是作为一个知情者，说出了想说的话。

　　“这部书就是我的命，比我的命还重要”。手捧她的手稿，回想那个美丽而不幸女子，哪些生死真爱的人，哪些凄美的故事，悲剧的人生，心情疼痛而沉重……

一个行走在田间的农民作家

——张润梅诗文集《爱河里的沉浮》序

○行空

　　这是我第二次为润梅写序，尽她是一个行走在田间的笔耕者。

　　在没人支持，而更多朝讽、反对，环境恶劣的情况下能写出几十万字，甚至上百万的文学作品，使人震撼和钦佩。于是我经常关注她的作品，虽说她是一个没有文凭的人，可她的文字饱含了生活的沧桑和文学的意义。

　　《爱河里的浮沉》这部书有诗歌、散文、小说，是作者用心血、眼泪泡制而成的一部书。文体不同，皆动于情，源于真实。文字背后，就是活生生真实的人世，而更多的是润梅本人的亲历和个人真实的生命过场。

　　对于一个农村女人而言，置身于时代的大变迁，而自己始终被牢牢地捆绑在土地上，常年耕作，生活在哪个从一开始就丢掉了“美好、自由、理想”的村庄和家庭，至今还是靠多种地多打粮食生活。这与她热爱文字，从事文学形成强烈的生活反差、思想反差和情感反差。近六十年的生活，她是怎么过来的已无法想象，冷暖自知。

　　难能可贵的是，文学给了她生活的阳光，生命的色彩。从一个没有好好读过三年书的农村孩子，从一本字典开始，走上了文学之路，支撑她走向文字的空间，情感的世界，以及自我编织的美好想象的童话故事里。

　　她说，“我要把我写的东西出版了，要不等老死以后，就成了一堆废纸，让别人给扔了”。或许，这是润梅要自费出版这本个人作品集的真实缘情。其情也真，其情也凄，这本书，已经超越了文学本身，而是一颗鲜活的心，一个鲜活的生命。很普通的一个农村女人的困苦、孤独的文学苦旅。

　　最后，感谢文字，感谢文学，给了润梅不一样的生命感受和灵魂滋润。关注润梅的文学创作，或许也是我们一种心灵家园的回归，在繁华与浮躁之后，回首乡村山野，寻的一份真实，一份安静，一份淳朴。

【人物档案】

　　张润梅是张家口市怀安县地地道道的农民，她从小跟随父亲在家务农，以种地为生，曾经为生活所迫，下过煤窑，搞过养殖。她只读了三年书，凭借一本《现代汉语词典》阅读，练习写作。她24岁开始创作，28岁发表作品。她写作诗歌、散文、小说作品一百多万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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