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剪纸张家口】张家口蔚县窗花社成立记

　　◎贺宝贵 安锦贵

　　新中国成立初期，蔚县剪纸艺人遇到一件欢欣鼓舞的事情，它令一代代剪纸艺人深情怀念，在张家口蔚县县志里浓墨记载。

　　1956年5月， 蔚县人民委员会向全县各区公所、各镇人民委员会发出通知，要成立“蔚县民间艺术剪纸业生产合作社”，俗称窗花社，办法是通过公开报名和考试，招收窗花社社员。 各区公所、各镇要对报名者进行政审，要有十年多的剪纸经历。 这是大张旗鼓地告诉人们，县里要把剪纸做成大产业。 闻讯的剪纸艺人欢欣鼓舞，奔走相告，踊跃报名。 宋家小庄距离县城十八里，村民魏占鳌去村委会开介绍信，村长说你考个状元回来，也给咱宋家小庄出出大名。 四面八方的报名艺人以县城内、南张庄、宋家小庄、双井山、代王城、暖泉镇的为最多，最终参加考试的共62人。

　　县里安排得十分周到，凡是家离县城十八里以上的参考人，提前一天报到，被安排在县城边沿的一个大店里住宿。 晚饭免费，一人一碗豆腐熬圆白菜、粉条，一个半斤面的大馒头。 人们满意地说，这老大的雪花粉馒头，稀罕啊，比吃黄糕香。

　　参考的人现场得知， 考试科目分别为：1、 刻制戏曲人物杨洪———戏剧《佘塘关》中的武将。 2、刻制戏曲人物高鹞子———戏剧《高平关》中的武将。 3、刻制花卉石榴。 由参考人任选其一。 参考人都是自带工具，同一科目在同一考场同时考试，三个科目连续轮班考完，当天结束。

　　考试的技艺要点有三条，一是检验参考人的“开脸”功底；二是检验刀法上处理阴刻与阳刻的能力；三是检验最终作品能不能达到活灵活现的效果。

　　南张庄周永明刻的杨洪、双井山仰继刻的高鹞子、南张庄周孝刻的石榴，这仨人的功底是登峰造极了，做得活儿活灵活现的，绝里耐看（蔚县方言：极为好看），一个监考人在事后多年说，太难忘了。

　　考评小组当下实施评选议程，确定被录取人员， 第二天向县人委汇报，重点汇报录取的艺人简况，并获得通过。随后，县人委通知各个区、镇，再由他们通知被录取者本人。其中刻戏人“杨洪”合格的10人。 刻戏人“高鹞子” 合格的7人。 刻“花卉石榴”合格的8人。合计25人，被正式录取。

　　宋家小庄的魏占鳌考了第十名，夫妻俩觉得是很光荣的事情，村长逢人就夸魏占鳌，说他给村里争气了， 成了县级名人，令村里没有考上的人羡慕得不得了，他们羡慕魏占鳌要进县城工作了。魏占鳌夫妻俩自有一本难念的经，俩人商量，大女儿白子（小名）十六岁了，一直闹着要念书，如果去了窗花社挣了钱，就送她进学校。 儿子在念书，小女儿才四岁，种的庄稼咋夏锄，咋秋收，明摆着是妻子肩膀上的担子重了，俩人一件件地做了安排。

　　南张庄周孝刻的石榴获得小组第一名，好消息在本村传开了，又很快传到了县城，因为南张庄离县城才三里。 那幅石榴剪纸构图虽然不如戏人剪纸复杂，但对细节要求苛刻，它要求石榴肚儿里的38颗石榴籽必须一般般大，一般般圆，这不仅仅是考验基本功，而是展示出了周孝的超级刀工技艺。

　　窗花社在的县城西街一个院子，它成为新中国第一批蔚县剪纸社员的落脚地。 社员们睡的是大炕。 第一天晚上，人们兴奋得难以入睡，魏占鳌眼睛盯着头顶的天花板说给人们，八路军靠小米加步枪，咱们靠刻刀加染笔，必须打出一片江山来，好见父老乡亲。

　　厂长周祜是南张庄人。 南张庄是蔚县剪纸的重要起源地之一，周祜是个“好窗花艺人”，他更有与众不同的地方，是他一直受到县人委的高度信任，头几年中央政府副主席、解放军总司令朱德去张家口宣化视察，县人委接到上级指示，特派村干部周锡带着周祜一起去给朱德副主席表演蔚县剪纸技艺。 于是，周祜成了见过大领导、经历过大场面的人。 而同村的周锡也有特别之处。 周锡也是个“好窗花艺人”，他在解放战争中期是开国少将马辉司令员的房东，周锡曾经和马辉司令员同住在他家院子里，八路军高级首长的安全有一份责任是交给周锡的。

　　厂长周祜、社主任周银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们决策的第一件事是明确社员分工，谁出样子（剪纸画稿），谁是刀工，谁是染工，谁负责卖货，围绕能挣钱养社的事情，一件件地交代得一清二楚。这些社员在家是全能型的剪纸人，今非昔比，他们只有分工才能干得好，干得快。 最后统一了意见，先做两种剪纸，以做小戏人为主， 做花卉为次，尽快做出来，尽早卖出去，不能死等着到年根卖年货。

　　厂长周祜、社主任周银跟县剧团联系，能不能免费让社员一个月看一次戏，剧团团长不答应，说半年一次还说得过去，次数多了没法向团里交代， 你们是新成立的班子， 我们跟你们差不多，一样没家底。 “官司”打到了县长那里，还是县长办法多，三下五除二，把两家调解得都满意了。窗花社社员们进了戏园子看戏，跟在村里露天看戏相比，一个天上一个地下，戏园子有凳子、椅子、舞台、灯光，尤其是演员的唱声轻重缓急句句入耳。 新添的看戏活动，调剂了社员们孤寂的生活，还能观赏到传统戏剧人物各式各样的神态，只要提起这个事，社员们总会说，厂长、主任办的这事“绝里好”（蔚县方言：好极了）。

　　第一批活做出来了，主打的活是考场上的杨洪、高鹞子和石榴三种剪纸。周祜、周银领导有方，编排周永明、仰继和周孝分别登台，扮演现场卖剪纸的样子，有声有色地讲述杨洪的故事，高鹞子的故事，石榴的故事。

　　那是一伙创业人怀揣着梦想，奔向未来的第一步。 那时，他们不完全懂得窗花社是蔚县社会主义经济建设的新生花朵，他们是新中国的第一批剪纸人，他们建立了丰功伟业，做大做强了蔚县剪纸产业的巨型奠基石。

　　（图片由蔚县窗花社安锦贵提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