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马林古堡散记

　　张春霞

　　洗马林堡坐落在万全区的西北部，与尚义县接壤，直连草原天路。

　　从张家口市出发，上西外环，车向西行30分钟后上白郭线再走六七分钟就到达了500多年的古堡---洗马林堡了。

　　洗马林历史悠久。旧石器晚期就有人类活动，唐初有建制，属冀州，因居住人口众多，称万家村。到了元代，洗马林史称荨麻林，作为朝廷官服的定点生产基地---荨麻林纳失失分局的所在地，它的辉煌历史已载入史册，从西域迁来的3000户织金工匠更为元朝荨麻林增添了神秘和浓重的文化底蕴。荨麻林纳失失分局所呈现的手工艺价值等文化符号，在中国官办企业和纺织史上以及民族融合等均具有重大的里程碑意义。

　　《中国史纲要》和《元史·镇海》等众多史籍中均有多处对荨麻林纳失失分局详细记载。

　　洗马林堡有两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洗马林城墙和洗马林玉皇阁。

　　洗马林城墙始筑于明宣德十年（公元1435年），隆庆五年（公元1571年）增修砖包，乾隆六年，在知县左承业的主持下又进行了重修。南城外和东城外是全砖包，北城外和西城外是以土夯为主，间隔砖包，两个城门：南曰承恩，西曰观澜，观澜门因在咸丰年间遭洪水与瓮城一同被冲毁，只留现在我们看到的大有门（西门）了。城墙由城垛以及马面连续而成共四里五十三步，城墙上还建有两个城楼。城堡为万全右卫下属的军事城堡，是当年守边的军事防御工程。据记载：洗马林堡军储藏十五间，配置了灭寇炮、西洋炮、大炮、涌珠炮、直口炮、石炮、历子炮、双雷炮、二圆炮、小炸炮、母炮、子炮以及双头连珠枪、三眼枪、铁竿巴枪等武器装备。驻防最多时约1400人左右。目前城墙的西门和南门保存尚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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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洗马林玉皇阁坐落在洗马林堡正中间，建于明朝万历年间。清咸丰十年遭火灾，次年重修，1982年进行过一次修葺。是1982年的县级文物保护单位，1993年的省级文物保护单位，2006年的国家级文物保护单位。阁建于石条为基的砖砌墩台上，为歇山布瓦顶，总高约17.273米。由台基和殿阁组成，台基每边长20米、高7米，以石条、城砖砌成。台基东侧有小门，上斜坡道，进楼台殿阁，共两层大殿。一层是三官大殿，塑有天官、地官、水官神像，即：尧、舜、禹，两旁站立四尊神像，他们是：吕岳瘟神、普化天尊闻太师、黑虎玄坛真君赵公明和姜子牙的门徒武吉。七尊神像三坐四立，栩栩如生。沿一层殿东侧木梯而上，就是二层大殿，正门高悬匾额一块，上书“昊天金阙”。殿堂正中龛内塑有玉皇大帝像，玉皇爷端坐在木雕龛内，站将为殷洪、殷郊、托塔李天王、太白金星四尊塑像，神像不如一殿高大，四尊小像站立神龛两侧侍奉玉帝。在玉帝背后，面北塑一站立神像为魁星爷，殿外高悬一匾，“魁星”二字一笔写成，笔力苍劲，龙飞凤舞，是道光年间的廪生洗马林人秦国柱先生书写。二殿外为0.8米的木雕花栏回廊，站在阳台俯瞰全城，尽收眼底；极目远眺，城外的田园美景，一览无余，更有长城蜿蜒而去，山峰盘亘壮丽巍峨。玉皇阁阁顶集古代建筑艺术之精华，为五脊六兽宝顶，鎏金之高台庙阁。

　　现阁内尚存西大寺移来的三十二箱藏经，是珍贵的文化遗产。

　　2016年国家文物局批复的《洗马林玉皇阁整体抢险保护工程方案》已全部实施完毕，设计方案的工程范围为玉皇阁建筑群的文物建筑，包括墩台、玉皇阁正殿、东厢房、西厢房、东偏房、蹬道、蹬道1号门及牌楼遗址，总建筑面积785.3平方米的工程量，玉皇阁焕发出更强的唯它独有的庄严和生机，阁内藏有的明经版经卷，每年农历的六月初六是洗马林堡晾晒经卷的日子，历代洗马林人对阁藏经卷有一份神圣的心情，认为经卷会保佑他们安康幸福，“晾经节”在洗马林镇延续三百余年，至今仍是最隆重的民间活动也是洗马林堡盛大的节日。每年农历六月初六，十里八乡的群众都汇集到洗马林堡的玉皇阁，翻阅经书，祈福求祥。“晾经节”有看经书、子时燃放鞭炮、转玉皇阁等活动程序。近年来，借“晾经节”，当地组织了盛大的商贸集市和文艺表演，“晾经节”的时间也从一天增加至六天。届时，看经的虔诚庄重，赶集的熙来攘往，唱戏的锣鼓喧天，一派节日昌盛、经济繁荣的景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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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堡内外还有多处古建筑和历史遗存。

　　南门（承恩门）外的三教寺，是当年堡内一李姓氏族的家庙。面阔三大开间，东西两边稍低于正中间，山门成品字形，为大歇山结构，中间起脊，脊兽、冰盘山沿、排山铃铛等一应俱全。目前三教寺内，当年的泥像已毁，但壁画还在，壁画精美生动，仔细看是有气候和节令等自然变化的反映，也有民俗活动的记载等内容。

　　堡内还有不少古建四合院。马场街16号的一处四合院，正房六间，东西厢房各三间，南房三间，院落和街门都保存完好。街门两侧刻有规格一致的细线条纹成“卐”字形图案、影壁是整块木料书写着大的“福”字，确是精美；火神庙街的一处四合院，正房九间，东西两边各一间稍低于正房的耳房，正房中间是三间凹进去的席撸房，飞檐瓦顶，街门为软巺门，迎门影壁是造型独特的青砖墙壁，中雕一“福”字，影壁四边为砖雕纹式，两侧上方雕立方20厘米的“文、治”二字，蝙蝠、松、竹、梅，为五福捧寿图案，工艺和寓意都堪称完美。

　　清康熙年间的洗马林守备李璞珑旧居、洗马林新式学堂的创始人李彦旧居、参与创办了张家口孤儿所并资助孤儿们学习晋剧的付连生旧居、往返“张库古商道”“倌车队”的领头人宋宝恒旧居等多处四合院，一袭飞檐起脊、砖雕花饰，有独立影壁也有座山影壁，影壁造型独特寓意丰富，足显古代匠人智慧。

　　玉皇阁后边、西大寺附近、马场街的几条巷子里院墙和房屋的墙体一色是石头垒筑，俗称：“虎皮墙”，石头材质是洗马林本地的玄武岩和片麻岩，石头颜色多为黑色、黑褐也有暗绿色，以黄土泥和米浆勾缝筑墙，黑色、黑褐和暗绿色的石头被土黄色的勾缝相连接，远远望去，真似虎皮的样子，朴实、大方、独特、美观，是一番别样景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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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出西门，过护城坝，到西沙河。洗马林西沙河是明、清时期张家口的商人们经张库古商道做旅蒙旅俄贸易的起点，运输工具是木轮包铁皮的牛车，人称“老倌车”，称这些旅蒙、旅俄的队伍为“倌车队”，运出去的一般是白酒、车马鞔具、成品皮毛制品、毡鞋、毡帽、毡靴以及绸缎，还有蒙古人最喜欢的砖茶和皮烟、首饰、鼻烟壶、瓷器等，运回的是生皮、牛羊毛、木盘、木碗、土银、大青盐、碱、鹿茸、羚羊角、貂皮、灰鼠皮、大批的活牛等等。每次“倌车队”出发时领队人首先要集结张家口商号的牛车队以及怀安、阳原、宣化等地商号的牛车装好货物在西沙河举行启程仪式，成百上千辆牛车集中在此，牛车与牛车之间用绳索按前后顺序串在一起，出发的这一天清晨，在西沙河上游支起香桌供案，摆上贡品，共同祭典天地，祈愿一路平安，头牛披红挂绿，立在队伍最前边。仪式完毕后，贡品全部喂给头牛吃掉。每逢举行启程仪式，商号的老板、伙计和“倌车队”的家属以及热心的村民们都要赶来送行，启程仪式完毕后，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出发了，牛脖子上系着的铜铃发出的叮铛叮铛悠远而清脆，带着家乡人对他们的牵挂渐行渐远，“倌车队”一路向北到达库伦，全程1400公里左右，到达恰克图（俄罗斯边境）2200公里左右。通常是春走秋归，历经半年多的时间。“倌车队”的洗马林男人们以无比的勇气在荒漠、戈壁、草原、湿地里挥洒着他们的坚韧、执着、顽强、青春和生命。他们既得精通蒙语，通晓张库古商道上的路况、水源、夜宿营地等等安全要素，还得对付时常出没的狼群，与各路匪帮周旋，勤为牛钉掌，风餐露宿……夏日酷暑、冬日寒冷、暴雨、暴雪、暴风，漫长的旅途、恶劣的大自然，这是艰辛卓绝的一条商道。洗马林西沙河每每举行启程仪式时“倌车队”的头牛都是两眼噙泪，既有难舍家园的别离情，更是畏惧前行艰险的深深恐惧，头牛的这一幕，至今仍为洗马林堡的人动容。“张库古商道”作为一条乾隆年间的“开放之策”，这条充满着艰难险阻的商道，成为当时的洗马林人的滚滚财源，为敢于吃苦，勇于冒险的洗马林堡人铺就了一条财富之路，许多人为此发家致富，他们陆续在洗马林、张家口、北京拥有了自己的商号，或是成为张家口、北京商号的股东，极大地带动了洗马林商业、贸易和粮油酒加工业以及造纸、炼铁、擀毡业等等行业的发展，一时间，跑“大囫囵”成为了许多人的追求和向往。当年洗马林以及附近村年方十二、三岁的男孩，就开始在这条商道上历练了。

　　从明代隆庆年开始，一直到清朝末年340多年的时间，跑“大囫囵”是那个年代最热的词，也是最受追捧的职业。

　　当时在洗马林组织“倌车队”的领头人有常景文、宋宝恒、左仲如等先辈。

　　过西沙河，上西边的护城河坝后还能看到一座水磨坊，当地人称“二盘磨”。这“二盘磨”已有400多年的历史了，它浑身散发着沧桑和神秘，1627年，洗马林人从水关处找到一处水源，引入洗马林供百姓生活，并陆续在开凿的水渠上建水磨坊数座，在河道上建起的水磨巧妙地利用了水的动力来加工粮食，最多时，沿渠两边有二盘磨、何龙磨、达德泉磨、水关磨等二十四座水磨坊。

　　这是农耕年代的科学技术利用，它将水的势能通过置于河中的木轮带动石磨进行运转来加工粮食和油料，水磨这种劳动工具，主要由上下扇磨盘、转轴、水轮盘、支架构成。上磨盘悬吊于支架上，下磨盘安装在转轴上，转轴另一端装有水轮盘，以水的势能冲转水轮盘，从而带动下磨盘的转动。磨盘多用坚硬的石块制作，上下磨盘上刻有相反的螺旋纹，通过下磨盘的转动，达到粉碎五谷的目的。一时间这些水磨极大地推动了洗马林粮、油、酒加工业的发展，据记载，洗马林堡当年每天水磨加工粮食最高峰时可达两万多斤，集中反映了当时洗马林粮、油、酒交易的规模化程度。也是洗马林作为“张库古商道”上贸易集散地和出发点的充分见证。

　　1741年，为免遭夏季西河洪水危害，在西河又修建了拦河坝。这在道光版《万全县志》中有详细记载。乾隆六年在时任知县左承业的主持下修建了360丈，当年的护城坝今天还能看到也还在利用，护城坝上乾隆六年时主持修建护城坝的工匠姓名仍依稀可见。

　　而“秋后看洗马林”这句流传范围极广的俗语，也是洗马林作为“张库古商道”旅蒙旅俄商人出发点的一个形象反映。洗马林当时因为来往商人多是牛车，牛粪就很充足，而洗马林堡南和东南部的土地是胶泥土，春天播种后，因胶泥地容易板结，苗出的缓慢，较之于其他地方的庄稼发芽、出苗都要迟一些，但是等到六、七月雨季来临之后，施在地里的牛粪在雨水的浇灌下充分发酵，洗马林堡南和东南部的庄稼开始发力，且长势迅猛，秆壮叶绿，比其他地方的庄稼喜人和气派多了，远远望去，一派丰收景象。这便是“秋后看洗马林”的真实出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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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驱车沿河而上约三华里，是洗马林堡的水源地---水关，山脚下一片幽静的密林中，一块巨大的黑石下便是滋养了洗马林堡五百多年的清澈山泉，顺着山路上到山顶，四周望去确是一派人间仙境。好美的去处！起伏绵延的山脉层林尽染，令多少文人墨客在这里触景书怀，早在乾隆年间，廪生赵廷仪对这里就有尽情描绘：西山无数翠屏开，都向平台对面来，石山清泉流不息，晓风人立白云外。如今，自驾旅游的人常常光顾这里，赏山峦美景，看蓝天白云，寻一份难得的宁静。

　　洗马林堡的方言也很有特色。比如韵母（ang）和（a）一样读，（eng）和（e）也没有区别，更有几个特色音，比如（zhang）读成（zuo），张(zhang)家口就是佐（zuo）家口了，王（wang）就是窝（wo）了。没有在这里发音是“木拉杰”，去哪是“去哪根（儿）”，稀稀拉拉是“抵机抵蓝”……听起来活色生香，确也是洗马林堡文化的源头活水。如今，学校推广普通话，年轻人对这样的读音也渐渐陌生了。

　　明、清以来，洗马林堡一直是商贾云集、市场繁华的大集镇。经济的繁荣衍生了饮食的多样和精细。如今古堡的市场里方可窥见其当年的繁华。

　　洗马林麻叶。洗马林麻叶店铺坐落在洗马林堡的十字街中心，老板姓张。我们去的那日，正逢周末，张家口市内一所医院的医护人员集体订购的麻叶正往车上装，而女老板正在接电话，电话是在洗马林上班的工作人员预订为县城亲朋好友代买的麻叶，看着这红火和热闹，知道这洗马林麻叶名声不小了，问其究竟，一是《张家口晚报》《凤凰卫视》等媒体专门对张老板和洗马林麻叶做过报道，吸引了不少外地食客，二是口口相传，同行的一位小伙子说，他第一次品尝洗马林麻叶，四口就把一个麻叶吃完了，还找到了他当年初中住校每次回家狼吞虎咽、满嘴生香的吃饭感觉。2016年9月，万全区文广新局组织专门人员去张老板家拍摄洗马林麻叶制作工艺以申报非物质文化遗产项目，一行人去时，麻叶已制作完毕。为保证拍摄，老板决定重新做一遍，看着老板准备好的一大坨面，去拍摄的工作人员心生担忧：这要卖不完，就纯粹浪费了。麻叶一出锅，老板请众人品尝，这一尝，嗨！同去拍摄的一行人悉数买下了所有为拍摄新做的麻叶，一个没剩。从此的他们，只要有机会去洗马林，肯定要买洗马林麻叶，逢年过节，还会专门去买。

　　洗马林豆腐在周边也是非常有名，洗马林豆腐的工艺是浆水点做，这豆腐入口嫩、柔、滑，嚼起来精道、味纯，如何烹制都不乱、不糊、不焦，豆腐可以常年生产，不受季节限制，在北方蔬菜生产淡季，它是调剂菜肴品种的首选，豆腐可凉拌、热炒、杂炖，一锅豆腐，是洗马林人过年过节的最美佳肴。说豆腐是当地人的故乡情怀实不为过。如今，在外地工作的洗马林人，每逢离家远行，多数会提着水桶装好豆腐而告别家人。如今，外地人冲着洗马林豆腐来的也不少，我们看到的公共汽车上五颜六色的水桶里装的豆腐就是捎往县城的，城北有家李姓豆腐作坊，李家豆腐每天在堡内十字街销售，玉皇阁西边也有一家豆腐作坊，老板的小名叫三桂，西南城墙处也有一家崔姓豆腐作坊，堡子外边，还有王家豆腐、胡家豆腐等七八家做豆腐的。

　　拉拉杂杂写来，直觉得和洗马林古堡的魅力差着太多，常言说，百闻不如一见，您还是到洗马林看一看吧。感受那文明的过往和逝去的沧桑，以及如今的安逸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