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中的那束山菊花

　　孙照东

　　　　我生活工作的家乡坐落在燕山山脉的西北部，属于温带大陆性季风气候。这里的山体不论高低大多植被稀疏、岩石裸露、土壤少薄，就是在这样干旱少土的山上却生长着山丹花、芍药花、蒲公英等多种耐旱花草，其中有种菊花我格外喜欢，其分布较广、金黄艳丽、光彩夺目，较其它花草甚为醒目，它们五六棵聚拢成束，棵棵挺拔青翠、托举着圆圆的花盘，它们要么在山巅上，要么在崖石间，有时就在山脚处、沟渠旁，往往在你不经意地往山上一瞥时，它们那黄橙橙鲜艳的笑脸就会闪进你的视野，让你顿时感到大山的刚毅中有温存、肃穆中有欢颜，这种花我叫它山菊花。

　　小的时候我和伙伴们经常上山玩，主要是挖地瓜、摘酸溜溜、逮蚂蚱，对不时出现的山菊花很少采挖，不是因为它不漂亮，而是那个年代生活条件差， 能吃到嘴里的才是最重要的，而且也没有闲情逸致去欣赏花草，甚至没有那个概念。不过正因为如此，那时山菊花随处可见，盛开时满山坡一片片、一簇簇，大山在那个季节像被画了妆，惊艳迷人，又像由一个秃小子摇身一变成为盛装待嫁的新娘。后来年龄增长了，爱美之心也愈发浓烈，曾采挖几束山菊花插到花瓶中放在窗台上，令人神奇的是这些山菊花在家中一出现就一下子改变了家里的氛围、色调，温馨祥和的感觉顿时涌遍全身，看得出生活其间的家人们只要看到窗台上那束山菊花，心中就都会充盈着美好和幸福。

　　我和山菊花也真是有缘！我在乡村工作期间可以说和山菊花朝夕相处，它一般是在夏秋时节盛开。因经常去村里办事，而大部分村子处在沟谷或坡梁， 所以爬坡上梁常在山上行走，进入夏末初秋时从高处俯望，房舍点点、炊烟徐徐，黄土高坡层层叠叠、沟壑纵横，庄稼片片、绿树葱葱，瓜香飘飘、果满枝头，人们在红粉色的山桃花、粉白相间的杏花及白色的梨花装饰乡野的景色记忆中，会忽然发现多了一道景致，那就是鲜黄烂漫的山菊花已把山乡又一次装点得艳丽芬芳，那期间乡村大地绿意浓、黄花橙、果实红，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犹如大地集锦般相当壮观。 由于山菊花花期长、较皮实、经得起风吹雨打，在一次乡机关美化活动中，我和同事们还从山上移植过来数十棵，在大花池中和其它花草争奇斗艳十分抢眼。

　　后来只要进山入村，我都会有意无意地关注那些山菊花，我和山菊花的这种情感在长时间的关注中不断地升华。 然而， 天有不测风云，有时你越在意什么，就越会生出意想不到的状况。那次正是山菊花盛开的大好时光，可一场突如其来的山火，给我还有我的山菊花当头暴击。 尽管短时间内扑灭了， 但过火面不小，而且都在山的阳坡。原来花毯般的山坡已面目全非，黑色灰烬遍布、仅有的几棵灌木光秃秃没了叶子，干枯的枝条在山风中摇晃，那可爱的山菊花啊，已在我视线中荡然无存，我搜寻着终于找到一棵山菊花时，它仅剩下一根焦黄带黑的瘦小的躯干，傲然怒放的花瓣已不见踪影，花盘也成了一个黑核，这时一阵山风吹过，黑色的草灰打着漩儿漫天飞扬，其它花草的残枝败叶四处飞散，而那山菊花却依然挺直着残破的身躯孑然傲立。看到此情此景，我一时无颜面对、难以面对，眼望大山说不出一句话，只感到痛心不已、惭愧至极！因为我没能保护好山菊花和它的花草同伴们啊！而同时我心里又充满了由衷的敬佩之意，因为面对如此灾祸，山菊花表现出来的却是那样的坚韧和顽强！这又怎能不令我对它肃然起敬呢？自那以后，我们常常把有无山菊花作为环境保护和生态修复的民间标准，立誓要给山菊花一个自由安全宜居的空间。

　　这几年回城工作了， 平日里也少见山菊花，但一看到其它花草往往就能想起它挺拔的英姿、傲视的花盘和娇艳的笑脸。

　　扶贫工作开始后，我和同事们下乡入村又能时不时地看到山菊花了，那种久违了的亲切感一次次涌遍全身，也令我一次次地沉浸在往事的回忆中，毕竟山菊花见证了我在乡村工作的风风雨雨、点点滴滴。一次，去一位贫困户家中看望老人，得知老人坚持自己打理生活、坚持力所能及的下地劳动又热心村里的公益事业，从不等靠，我和同事们都很钦佩。我正拉着老人的手不知怎样更好地表达心意时，同去村里的一位女同事忽然从外面走进来，像变戏法似的从背后举出一大把山菊花送给老人，那束山菊花绿叶黄花青翠鲜艳格外靓丽，老人喜出望外，赶紧找了个器物把花插好摆在桌上，我也出乎意料，没想到我钟爱的山菊花成为了礼物，成为了大家的所爱！那一刻，我看着老人喜悦的笑容，看着屋里陡然增色的格调，看到扶贫中干部群众的精气神，我觉得山菊花的形象不仅仅是美好了，它所映现出来的阳光、坚强、志气、憧憬、梦想不正是它更可贵之处吗？

　　此后每到花期我都会采得一束山菊花，每当看到窗台上那束盛开的、笑脸相迎的、生机盎然的山菊花，我都会凝望它好久，它总会让我浮想联翩，想起过去、想到现在，也会遥想未来……

　　山菊花，已在我心中生根开花！